随州的金丝蜜枣个头大,分量足,十多道工序精制腌制之后味道甜蜜,入口沙酥,是每年州官进献的贡品之一,宫里从来不缺,只是从来轮不到一个连生母都没有的无闻王姬享用,只有偶尔佳节盛宴上,才能吃上那么一两个。
      其实药的苦性已经被压下去了,甚至因为枣儿太甜,已经被齁得胃里在翻滚,梁鸢还是不停的在吃,一颗接着一颗,嘴巴塞得满满的,两颊撑得鼓出来,像只掉进米缸里的小仓鼠。
      如果没有在掉眼泪的话,这场景其实挺可爱。
      “不能再吃了。”霍星流见她几乎都嚼不动了,还魔怔似的拼命塞,只得出手制止,“我说话算数,先只有这些,欠下的过两日补上。虽说我是恼你把枣看得比我重,但又不会因为这点事就翻脸,要杀你害你,这样胡来作什么?!”
      梁鸢拼命嚼,嚼了好一会儿,才把满嘴的枣儿全吃下。任由霍星流捉着手腕,只怔怔地流泪。
      “我只是。”她哭完又笑,而且是大笑,笑得肩膀都在抖,尚还水汪汪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,“觉得开心。一想起有个人再也吃不到他最爱吃的这个点心,我就开心极了。”
      “谁?”
      “梁同俦。他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。只他的生母是大梁的皇后,而我的母亲是行宫里的宫婢。整个大梁都将他当做天命所归,而他,将我当做他灿烂人生中的污点。他总觉得我肮脏下贱,不配与他同一天出生,又不想杀我沾了晦气,便百般折辱我。不过,那些都不算什么……”
      她的眼尾带勾,笑起来有种浑然天成的妩媚,疯,却极其迷人,“你也知道的。因为我把他杀了,哈哈哈哈……我亲手把他杀了……哈哈哈哈哈!一想起那时我一刀扎进那死胖子的心窝,就快活,就开心!”
      霍星流无言,只好把她抱进怀里,手搁在她的后脑勺上揉。
      “霍星流。”梁鸢在他臂弯里埋了一会,忽然可怜巴巴的说,“我可以再多叫你几声主人,或者别的也好。能不能,再帮我一件事?”
      “你说。”
      “杀他的那把匕首……是我娘的遗物。如果可以,能帮我找回来吗?”
      “好。我会差人去尽力找。”
      梁鸢主动去抱住他,下巴搁在他宽阔的肩上,终于露出狡黠笑容:“谢谢。”
      虽然是算计,可并非没有真情。这样自揭伤口,哪有那么收放自如,即便心中的石头落地,酸楚却抑制不住。霍星流的沉默太温柔,叫她忍不住又哭起来。
      现在回头想想,她的人生好像一场几乎到不了头的噩梦。十六来活得卑微低贱,说是王姬,却连地位高一些的宫女也不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