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了温柔,似乎没有任何一点符合他的配偶预期,而且那份温柔真假还有待观察。
      病弱,沉闷,不解风情,来历不明还顶着一张前世仇人的脸。
      但他偏偏就是喜欢。
      如果有人问他为什么,他一定答不上来。
      前世海底办学,有年轻的鲛人族老师讲到情之一字,是为无端一词,当时他不懂,只是冷着脸巡视,从未放在心上。
      如今看来倒是万分贴切。
      过了好一会儿,宁逾才淡淡地抬了抬唇角,望着沈浮桥,面色柔和了些。
      他走过去,在沈浮桥身边坐下,将他的眉眼鼻唇静静地用目光描摹。
      宁逾被自己的心跳吵得有些烦躁。
      他无声地呼出一口气,向前倾了倾,耳边长发便垂落到沈浮桥手背上,痒痒地扫过。
      宁逾屏息凝视着眼前唇形好看的弧度,莫名觉得心口有些热,想要再近一步,却猛然僵在了原地。
      他不合时宜地沈浮桥平日种种衣服浣洗得很勤,卧室整洁不染尘埃,从来不会忘记给自己换水猜想沈浮桥应当是有些洁癖。
      但是他现在很脏。
      宁逾喉间突然升起一股酸涩,抿紧了唇线闷闷地坐了回去。
      有些生气。
      好在刚刚他很注意,没有弄脏沈浮桥的衣物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过来得匆忙,连外衫都没穿,此时只是穿着内衫趴在桶沿休息,略显粗糙的布料勾勒出流畅高大的身形,乌黑如瀑的长发铺在肩背。
      还有一点病态的瘦弱。
      宁逾心疼地蹙了蹙眉,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,小心翼翼地披在沈浮桥身上。
      自己则跨进浴桶里,扑通一声变回幼年鲛人的形态。
      没办法他暂时只有这样才能留下。
      这个笨蛋还不喜欢他。
      ***
      翌日,晨风吹起之前,宁逾又悄悄起身将外衫还了回去,但打开木柜才突然头疼他不会叠衣服,胡乱塞进去一定会被沈浮桥发现。
      他尝试拿出另外叠好的衣服打开看看,结果还没等自行学会,门外便响起了一阵不太明显的脚步声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醒了。
      宁逾儋耳微动,轻轻怔了一下,久违地有些不知所措。
      宁逾?
      沈浮桥的脚步难得有些着急。
      他一醒过来,浴桶里的鱼便不见了踪影,可是鱼又没长脚,还能跑哪里去?
      难道是昨夜的黑雾在他睡着之后折返了?那这黑雾眼光未免也太毒了,光抓主角不抓炮灰
      沈浮桥心里乱糟糟的,将各个房间里找了一遍,最后急匆匆地来到了卧室门口。
      门没关,他也没抱太大希望,冲进去一看,却猝然被惊得睁大了眼睛。
      宁逾趴在他的床上,鲛尾轻轻拍着被单,望过来的湖蓝色大眼睛显得有些无辜。
      哥哥。宁逾眨了眨眼,甜甜地叫了一声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靠着门,一口气哽在喉咙想松又松不下去,好一会儿才蹙眉问道:你怎么到的这里?
      我爬过来的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看了眼干燥的地板,眼神有些不虞。
      他不喜欢撒谎的孩子。
      宁逾装作看不懂,瘪了瘪嘴,精致漂亮的脸蛋皱起来:哥哥,我没有衣服穿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闻言沉默了一会儿,低声开口:你在水里,穿衣服会被打湿,你之前的绷带散了,也该换了,我又给你做了新的防水绷带,待会儿给你缠。
      我现在是幼年形态,尾巴小,不用时时刻刻待在水里也能活。宁逾软声撒娇,我不想待在水里了,好冷哥哥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很疑惑:你是鱼啊,怎么会觉得水冷?况且你没有腿,你不待在水里待在哪里?
      我不是鱼!哥哥再乱说我要生气了!宁逾气鼓鼓地拍了拍尾巴,佯装凶状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没来由地被这一幕逗笑了,脸也没绷住,一下子失了威势。
      他轻轻叹了口气,径直朝床上的小傻鱼走去:好好好,我的错,别生气。
      不过你真的不想回水里吗?
      宁逾果断摇头:不想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闻言沉默着扶了扶额,暗道这主角怕是被他养歪了鲛人王怎么可能会不想回水里?
      那才是属于他的领域啊。
      他不死心,试图矫正一下,结果话还没说出口,宁逾便黯淡了眸子,低声道。
      哥哥不必说了。他极力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,眼圈却微红着,看起来有点苦涩,我知道我在这里已经给哥哥添了很多麻烦,实在不应该再得寸进尺。毕竟哥哥不喜欢我,我再这样不知好歹地索取,只会让哥哥讨厌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内心陡然升起一股罪恶感来,他看了看眼前的宁逾,总觉得自己有欺负小孩子的嫌疑。
      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,终于是沈浮桥先败下阵来。
      他无声叹了口气,转身去取昨夜用葛兰叶浆泡好风干的丝绸。
      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。
      他估量着宁逾的身形裁了几小块绸缎,手法熟练地做成了内衫,后又用剩下的料子缝制了几件样式稍显不同的淡青色外袍。经过盥洗室时瞥见地上残留的珍珠,不觉有些奇怪。
      昨日宁逾哭得几乎遍地都是珍珠,他忘了处理,但现在地上却只剩下极少的一些。
      那么多珍珠,被宁逾吃了吗?
      沈浮桥摇头失笑,对此事并不太在意,左右是宁逾的东西,与他无关。
      只是内心微动,便从地上捡了几颗较小的珍珠,缝到了宁逾的襟□□扣处,以作素淡点缀。
      应当会很衬他。
      事实也确实如此。
      宁逾像是要比珍珠都要白上三分,因为年幼,精致漂亮的脸上还有不太明显的婴儿肥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把衣衫都做得很长,足以遮住他的尾巴,以防被人看了去,徒增麻烦。
      那一头如藻红发很扎眼,但沈浮桥暂时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,只是将其很潦草地编了编,长长的辫子便垂在青绸之上。
      好了。沈浮桥给他系上衣带,如释重负般说道。
      他从来不靠近小孩子,以前是觉得麻烦,现在一看果真如此。
      就算宁逾没有双腿,也没比其他小孩子安分到哪儿去。
      宁逾不知道沈浮桥的心思,只是低头看了一眼,扑过去摸了摸沈浮桥的衣衫,有些疑惑:不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