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风又紧了些,吹得落木窗前窗帷猎猎,山风呼啸而过,在寂静的林间发出沉闷的回音。
      幽幽暝色显得更加昏暗,空气中似乎都掺杂着微凉的潮湿,晚鸦飞掠而过,着急归巢。
      山雨欲来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拆了玉上原本配有的长穗,精心编织了一条草花结,穿过平安扣的中心,收线做成了一枚坠饰。
      他收起器具,将平安扣置于桌面,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,偏头看了看肩上的宁逾。
      还在睡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就这么垂眸,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,看着他因为酣睡而微微泛红的脸颊,小巧挺翘的鼻峰,流畅利落的下颔,神色不太分明。
      直到冷风从窗帷门缝处灌进来,吹动了宁逾单薄的衣袍。
      他正欲起身将宁逾抱进卧室睡,宁逾的长睫却突然颤了颤,随后那汪浅蓝便惺忪着睁开。
      他刚刚睡醒,声音还有些哑:哥哥什么时辰了?
      刚至酉时。
      宁逾低低唔了一声,轻轻蹭了蹭沈浮桥的肩,便又微眯着要闭眼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没叫他,只是拿起桌上的平安扣,动作轻柔地系在了宁逾修长白腻的脖颈上,用掌心捂热了才小心地放进衣襟里,贴上他光滑的胸膛。
      宁逾如有所感,睁眼垂眸愣愣地看了一会儿。
      在南海,只有奴隶才会戴这种东西,前世宁逾统治时期废除了奴隶制,之后便再无人脖颈上戴绳。
      但这是哥哥做了一下午的东西是哥哥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。
      宁逾神色纠结,睡意也散了个干净,靠在沈浮桥肩上闷闷地不出声。
      不喜欢吗?
      沈浮桥见他醒了,脸上却没有愉悦的神色,反而蹙眉抿紧了唇,不由得有些紧张。
      竟像个第一次给女友送玫瑰的毛头小子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冷不防被自己这种想法给惊了一下,缓缓吐出一口气,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幼稚。
      这对于他来说是极其陌生的东西。
      又过了好一会儿,宁逾的脑袋才从他肩上慢慢抬起来,淡蓝色眼眸里闪烁着复杂而坚定的光泽。
      哥哥送的什么阿宁都喜欢。他神色认真,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和严肃,但有一点我不得不告诉你。
      弃养是南海最为深重的罪孽之一。
    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  沈浮桥:我 人 傻 了.jp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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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  第27章 泥潭深陷
      是夜, 雨霖山风雨大作。
      天边不时裂过惨白的闪电,随后沉雷闷响,爆破声惊。狂风挟卷骤雨摧枯拉朽, 草木零落,山鸟不鸣。
      这是沈浮桥穿过来后, 山里下的第一场雨。
      秋风一起, 榻上软衾便显得薄了,但他还未来得及准备厚被。
      可能得缓两天走待他种片山棉,做一床厚点的棉被,宁逾怕冷, 这几天秋水更是刺骨寒, 维持人形也好,回水里太遭罪。
      只是不知道宁逾以前那几百年是怎么过来的, 海底应该更冷才对。
      或许妖族有什么驱寒的术法也说不定
      哥哥, 在想些什么?
      宁逾软软地靠在沈浮桥怀里, 修长指节搭在他的腕处。
      本来还是分房睡,但半夜宁逾喊着冷, 偏间也没有任何取暖用的东西,沈浮桥便只能这样从后面圈住他,尽可能把热量传递到他身上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温声道:在想该怎么让你热起来。
      宁逾用脚蹭了蹭沈浮桥的脚,他比沈浮桥小一圈, 双脚也是如此。微凉的白腻最终贴了上去,淡蓝色的鲛鳞纹泛出暗红的光泽。
      宁逾的脸颊也漫上绯色, 仰头靠在沈浮桥的肩窝微微喘息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惊呆了。
      他能感觉到怀里的躯体越来越热, 但又恰到好处,并不过分发烫。
      难道宁逾以前是靠和别人蹭尾巴取暖吗?
      沈浮桥心中略生郁结,他偏头垂眸看了看那两汪起雾的海, 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在喉中哽住了。
      阿宁
      嘘。宁逾的声音也哑了,他一侧头,前额便贴上了沈浮桥颈侧,他说话是每一寸吐息都喷洒在沈浮桥微乱的襟口。
      方法已经教给了哥哥,阿宁希望以后哥哥能主动些,不要一直吊着阿宁。倘若下次哥哥能学会,主动帮我取暖,我是会给哥哥奖励的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圈在宁逾窄腰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,心口莫名悸动,他没来由地从这种姿势中察觉到一丝危机,看起来是他将宁逾圈住了,但实际上却像是宁逾把他圈牢了,无法逃脱。
      阿宁,既然不冷了的话就先自己睡好不好?
      他有些招架不住。
      宁逾眼里的湿意瞬间收了回去,倏然面沉如水,眼底的暴戾差点没掩饰住。
      他声音猝然间冷得可怕,抓在沈浮桥腕上的手猛然收力。
      你敢走试试?
      巧的是那一瞬间秋雷乍惊,似乎正炸裂于某处不远的山岗,恰恰遮去了宁逾阴沉的声线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没注意到宁逾的表情。
      他的听觉已经很弱了,没听清宁逾在说什么,于是便垂首将左耳凑近了些,温声问:刚刚阿宁说什么,可以再说一遍吗?
      然而宁逾却只是默了默,抬手将沈浮桥的脑袋拉低了些,伸舌轻舔了舔沈浮桥的耳垂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感觉半边身体都酥麻了。
      别闹。
      他应激地抬头,将宁逾不安分的手抓了下去,脸上依旧是平淡如水的惨白,但犹带水迹的耳垂已然红得滴血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很抵触亲密接触。
      他生来便承受着闲言碎语长大,众人的恶意和虚伪,众人的唾骂和厌弃,犹如一只庞大的怪兽吞噬着他的五脏六腑。
      在他眼里,这个世界就是怪物的牢笼。
      被怪物亲密接触让他恶心。
      哪怕是到了书中世界,他看所有人都难以避免地带上了怪物的滤镜。
      包括宁逾。
      哪怕他确实天真漂亮又可爱,与那些丑陋肮脏的东西毫无相通之处。
      这是他的心病,一块溃烂了二十二年的伤口。
      但这伤口似乎还有愈合的可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