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玩笑他还要不要活了?
      主上的眼神都可以杀人了。
      他明明只是一只工具龟, 却承受了不该承受了的委屈。
      咳!玳瑁假模假样地咳了一声, 拦在沈浮桥身前,这是我好不容易抓来的呃凭什么你说是你的我就得还给你!
      你抓他沈浮桥头痛欲裂, 一把掐住了那只玳瑁的咽喉,手上的劲前所未有地大,暴起的青筋在苍白的手臂上显得极为突兀,语气既残忍又痛楚, 你怎么敢抓他?
      玳瑁的防御能力再强,也挡不住被这么暴戾地扼住喉咙, 这主上夫人看起来病弱, 力气也忒大了些!
      出于本能的反应,他的护体妖力将沈浮桥狠狠地弹了出去,然而沈浮桥就像发了狠的恶狼一样将他死死地掐着, 拖着他一道砸向了凹凸不平的鹅卵石河滩上。
      宁逾见状慌了,血色妖力飞逝而出垫在他背脊之下,好在堪堪于他落地之前接住了。
      哥哥!
      阿宁
      那只玳瑁趁着沈浮桥分神的当口挣扎跑了,一边跑一边呛着咳,简直是有苦说不出。
      宁逾脸色差到极点,他垂着眸,与沈浮桥的目光像雨中浮萍一样交汇。他几乎像是能听见他心碎的声音,比磅礴的雷雨风暴还要让他心惊。
      宁逾眼眶红了,想立刻收起血海藤把哥哥抱回家,不演了不闹了,地上的沈浮桥却突然得救了似的,先哑然开了口。
      放过他求求你他只是一条普通鲛人,不值钱的,那些鳞片刮下来都会失色,根本卖不出去。沈浮桥急急地翻开自己的袖口,将遗忘许久的那片鳞扒拉了出来,爬起来朝着玳瑁的方向冲了几步。
      玳瑁心有余悸,直直后退了一大截。
      主上夫人是个疯子,还是离得远些为好。
      但是看起来好可怜。
      主人也是个疯子这么折腾人干什么。
      我知道龙在哪里,你放了他你放了他我带你去找龙,这是龙鳞,这是龙鳞
      沈浮桥意识不清地重复着,生怕眼前绑了宁逾的黑衣男子不信,声音嘶哑晦涩,甚至带上了哀恳。
      宁逾此刻根本没法关心什么龙鳞,他沉着脸朝玳瑁使眼色,示意他找个理由放人。
      玳瑁压力山大。
      龙鳞?他小心翼翼地从沈浮桥手上拿走了那片逆鳞,剧烈的龙息天火瞬间从指尖燃到手臂,玳瑁惨叫了一声抛了出去,妖力瞬间漫延修复,好歹是保住了手。
      居然是真的龙鳞。
      玳瑁强压着面上惊骇,对主上夫人又多了分忌惮。
      无论如何,不要过多得罪才是。
      呵,你说得也是。
      那便放过这呃不值钱的鲛人罢,下次我来这里,必须要看到龙,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!
      他言罢便带着剩下的玳瑁小弟们扑到江水里刨着跑路了,动作之迅疾,对于他们海龟一族来说,已经算是逃命才会用的生死时速了。
      而沈浮桥还处于一片怔愣中,直到宁逾身上的藤蔓被撤去,整个躯体重重地砸到江滩上时,他才骤然反应过来似的,发疯般地朝宁逾奔去。
      宁逾原本便是是残忍毒辣的性子,毫不留情,为达目的不择手段。
      能居高位的,根本不会轻易在棋局中心软。
      但他此刻看着眼前失魂落魄、狼狈不堪的沈浮桥,简直追悔莫及,原本计划好的装痛撒娇都派不上用场,只想好好把他抱在怀里安慰。
      他也没想到沈浮桥这么在乎他。
      哥哥
      宁逾动了情,正想向他解释自己不痛,伸出倏然愈合的手臂想要抱他,却被沈浮桥毫无预兆地吻了上来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吻得极其克制,那些在五脏六腑肆意疯长乱窜的苦辛和悲哀被他死死地压在心底,唇舌之间只剩下带着隐伤的温柔缱绻,滚烫的温度挟卷过宁逾口腔里每一寸空气,再落到宁逾弧度美好的唇角,下颔和喉结。
      他抱着宁逾,像是抱着自己身体里失而复得的骨骼。
      阿宁对不住。
      宁逾舌间还残存着咸涩,那是混着暴雨的,沈浮桥眼泪的味道。他陷在沈浮桥怀里心疼不已,颤着手去摸沈浮桥的脸,却只摸到一片滚烫。
      哥哥,该说对不住的人是我。
      宁逾把神志不清的沈浮桥抱回了半山腰的木屋里,一丝不苟地沉默着扒下了他身上湿透的衣衫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一声不吭任他动作,只是紧紧地圈住他,右手死死扣住他的后颈,埋在他的颈窝求救般地嗅。
      哥哥,还冷吗?
      宁逾用妖力往浴桶里倾注热意,水愈来愈烫,他其实已经快受不了这么高的水温,但沈浮桥身体还在细微地发着抖。
      不冷无妨。
      他贴在宁逾颈窝处的侧脸烫得要命,然而双手却冷得像冰,宁逾抬着臀鳍给沈浮桥浇水洗发,只觉得在温水里煎熬的自己简直是冰火两重天。
      沈浮桥脑子烧得糊涂,原本便羸弱不堪的躯体经过方才那么一番折腾,早已没剩多少力气。
      但他还是牢牢地、不由分说地抱着宁逾,连他的尾鳍都要紧紧压住,像一条穷途末路深处的,湿漉漉的大型犬,绝望地护着自己最后一点续命的食物。
      阿宁
      他一声一声沙哑地唤,不祈求回应似的,只是为了发出某种悲哀的嘶吼。
      宁逾得偿所愿,明明该高兴的,然而此时却心如刀绞,抱着沈浮桥瘦削的肩颈喘不上气。
      两人就这样抱着,像一对互相取暖的落汤鸳鸯。水还热着,然而沈浮桥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逐渐冷了下去,指节也变得越来越僵硬,甚至连扑在宁逾颈侧的气息都弱了些。
      哥哥?宁逾声音颤抖着,近乎无措地抓紧了沈浮桥的长发,你别吓我
      阿宁,不哭。沈浮桥颇为痛楚地叹了声,艰难抬手摸了摸宁逾的头,宝贝,可不可以把我的尸体烧尽,骨灰就洒在你所在的海域?这样我还可以陪着你。
      我是不是很自私?沈浮桥惨然笑了笑,不知道哪一口气岔了,又闷闷地咳了好一会儿,剧烈振动的胸腔震得宁逾疼痛不已。
      原本我也是希望阿宁忘掉的但是他重重地哽咽了好几声,扣在宁逾后颈的手无意识地使力,不可以别忘,我只有你
      宁逾心中大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