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叔一拍脑袋:这不是有你提醒嘛。他领着许佟澜往便利店里间走,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摆满了各色饼干零食,他笑吟吟说:想吃什么随便拿。
      许佟澜看着从冰柜里拎出一根老冰棍已经咬上的林时安,默默想,家有超市简直人间理想。
      林时安被冰的直摇晃舌头,随即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,还不忘拆台,叔,你别和他客气,人家家里富贵着呢,可劲儿宰。
      不懂事。林叔说。
      分明是训斥的语气,却夹杂着疼爱的意味。
      到了傍晚,林叔关了超市门,一家人坐在隔出来的二楼平台上吃晚饭。
      周遭是堆积摆放的货物,水泥地面上沾满了灰尘,桌面儿上垫着薄薄一层报纸,沾着透亮的油光。许佟澜买来的那盒龙虾放在正中,周遭是三个再简单不过的小菜。
      色彩艳俗的塑料椅子有些斑驳的痕迹,夹杂着三两发黑的裂缝。许佟澜的目光愣了片刻,脚步下意识踟蹰了。
      林时安看着迟迟没有落座的许佟澜,了然地从包里掏出一本《五三》扔在劣质的塑料椅子上,垫着坐。
      哎呀,芳姨这会儿也明白过来,时安估计忘了和你说,咱家这里条件不太好,她又转而对林时安说:要不你带小许上外头馆子里去吃?
      她话说得爽利,脸上倒没有什么自惭形秽的神情。
      好嘞,林时安站起身来,难得你来一次,我得尽好地主之谊。
      没事儿,许佟澜就着《五三》坐下来,端起有个缺口的碗。
      不用勉强,林时安说:是我忘了给你打预防针。他说得真情实意,分毫尴尬也没有,倒是让许佟澜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      他索性扒拉了一大口饭,连带夹了一筷子土豆丝。
      一家人云淡风轻地在这过于简陋的环境里大快朵颐,芳姨偶尔说两个市井笑话,林时安再讲两句学校的趣事,剩下乐呵呵的林叔在一旁捧哏,沉浸在这样家常而其乐融融的氛围里,许佟澜忽然就觉着此处的环境也不那么让人难受了。
      甚至
      比在他家价值连城的桌上吃饭,要更开心些。
      林时安吃的不多,早早的撂下碗筷,戴上手套给许佟澜剥虾。另一头的林叔正给芳姨剥,两人比速度较劲儿似的,林时安剥完一颗就看一眼林叔。
      直到许佟澜碗里的虾堆成了小山,你别总给我剥,你也吃。
      他和你林叔都不吃这东西。芳姨解释道:你别不好意思,时安是个勤快人,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嘛。她一连吃了好几颗虾,又交代道:平时在学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时安,他厉害着呢。
      夸赞起自家的孩子,芳姨眼角泛起加深的笑纹,看着格外亲切。
      林叔在一旁补充道:小许啊,你要在学习上多帮帮时安。
      话刚说完,就被芳姨横了一眼,这还需要你说?人家小许又懂事又有礼貌,铁定对咱们时安好着呢。
      林时安不动声色地瞟了许佟澜一眼,丢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。
      被夸成花儿的许佟澜默默垂下了头,感受到了辜负别人信任的羞愧。
      一通饭罢,林时安利落地收拾了碗筷,林叔继续看店,芳姨在给他收拾换洗的衣物。
      林时安洗完了碗,拿着芳姨叠好的衣服,拎上钥匙,在埋首刷题的许佟澜耳边打了个响指,走了。
      上哪儿去?许佟澜收拾好东西跟着他出门。
      库房就一张床,本来如果只有咱仨,我和林叔睡纸箱子就行,不过芳姨回来了,不能委屈着女士。
      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,邻居曹哥留给我的,让我有事儿就上他家睡。不过他今儿相亲去了,咱应该见不着他。
      那你拿这个做什么?许佟澜看着他刚从柜台顺便抽出来的一盒安全套欲言又止。
      给你准备的。林时安漫不经心道。
      林时安
      林时安扑哧一笑,某人下午还说要和我一起睡觉呢,这会儿怎么这么不禁逗啊?
      许佟澜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快,大概是气的。
      ☆、第 7 章
      林时安眼瞅着眼前人的脸色由白转红,止了笑,正经解释道:虽然曹哥说随便住,不收我钱,但是每次我送这个作为房租,他都全盘照收。
      许佟澜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,你自己家呢?
      林时安仍是平铺直叙的口吻,林叔肾坏了,一周得去做好几次透析。为了给林叔做透析,就把房子卖了。
      你家许佟澜虽然想到了林时安家里的情况并不好,听到这儿却仍是心里一堵。最终他还是收回了话头,换成了:林叔心态挺好。
      嗯,林时安略仰着头,勾起嘴角,对许佟澜说:那可不得心态好,不然没让病带走,让自个儿吓走了,多不划算。
      透析会影响生意吗?一家总关门的店,想来应当是有些赶客的。
      店小,租金不贵。眼见两人已经走到了巷尾连接的住宅区,林时安指了指密密麻麻的低矮楼栋,以前我们也住这块儿,街坊邻居知道我们家比较困难,都会在林叔这里买日用品。
      许佟澜瞄了他一眼,林时安却像明白他的心思似的,放心,我不会因为接受了别人的施舍就唾弃自己的,他笑得晴朗,我们穷苦大众才没有你们这种一碰就碎的自尊心。
      这边巷子的声控灯时好时坏,楼道里漂浮着陈旧腐朽的灰尘气息,两人七拐八绕越过躺倒在楼道中央布满锈迹的自行车,还有布满絮状物发黑的扫帚。
      好不容易绕到了内部的楼栋,声控灯却彻底失效了。林时安打开手电,和许佟澜挤在狭窄的楼梯上并排走着。
      视野的昏暗显得楼道格外安静,身旁的呼吸声因而格外清晰。黑暗放大着感官的敏感性,仿佛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。
      莫名的氛围让林时安无意识地摸了摸鼻尖,似乎是为了缓解不知为何生出的暧昧。
      最终他还是出声打破沉默道:高一的时候,班里数学老师和我们讲故事说,有一年某高校保送考试的最后一天,老师带着所有取得资格的学生去景点玩儿。
      然后呢?许佟澜偏过头,看着手电映照下的男孩,认真地问。
      那个景点有很多的阶梯,爬到最顶上的时候,老师问:你们一共爬了多少级台阶?如果答不上来的,当场取消资格。
      林时安侧过脸,在微弱的光亮中对上许佟澜的目光,两个浅浅地梨涡落进许佟澜的眼底,你猜后来怎么着?
      许佟澜略挑眉。
      所有人都答对了。林时安没卖关子,感慨道:学霸就是学霸。
      七十四。许佟澜忽然说。
      什么?林时安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      许佟澜顿住了脚步,总是古灵精怪的眼前人一时的懵懂显得格外难得,笑意在他眉眼间化开,我踩的是第七十四级台阶。
      林时安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