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时安攥紧了手,骨节微微发白。
      你出事儿的时候,乐乐也出事儿了,我们都去看过,林叔说了让先别告诉你,没想到这么久都没和你说。
      要不是他,你弟弟这条命可能就没了,向天说:林叔自己身体就不好,芳姨又不太懂,跑上跑下全是他,每天都去看乐乐的情况,不是我说哎,许佟澜要是个女生,我都想挖你墙角了。
      林时安倏地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,抱起衣服就要出去。
      哎向天追出去,却发现许佟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,宿舍里除了残留在地上的手办残骸,一个人也没有。
      林时安深吸一口气,关了门往宿舍外跑,结果赶到门口就让宿管给拦下了。
      哎你这个同学你怎么回事?
      宿管阿姨叫住他,敲了敲手腕儿上的表,过了宵禁了不许出去,快回去睡觉!
      林时安眼尖看见桌上的登记簿,许佟澜的名字赫然在最前列,离开时间就在不久前,他怎么可以出去?
      宿管阿姨看了一眼,这个学生的弟弟生病了,啊呀医院那边总是晚上突然叫人,他就办了通行证的,她冲林时安翻了个白眼,人家是关心弟弟,你没什么事你就快回去吧,别在这儿捣乱。
      不可名状的情绪忽然涌上他心头,林时安看着表格里熟悉的名字,心脏忽然就疼了起来。
      他抹了把脸,有些茫然无措地看向玻璃门外,却发现宿舍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飘起了雪花。
      埋在皑皑白雪里的路灯映照着路边的灯红酒绿,许佟澜一头扎进冰雪里,没头苍蝇似的在夜色里奔跑,双腿双脚已经冻得没了知觉,心里的火也渐渐凉下来,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眼前的景象忽然熟悉起来。
      许佟澜抬头抹掉睫毛上落的雪,认出了沈哥从前的酒吧。
      那时候他就是在这儿偷偷地听林时安唱歌,藏着一腔不可明说的暧昧心思。
      沈哥去广州之后,这家酒吧就关了,意外的是,这会儿里面正亮着灯,对陷入寒冷的他而言,简直是不动声色的诱惑。
      他推开门,扑面而来的热气将他包裹,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,往里又走了几步。
      里头和旧日的布置别无二致,他熟门熟路地就找到了他从前最常去的房间,刚搭上门把手,忽然被人叫住。
      许佟澜?
      许佟澜猛地回头,意外道:沈哥?
      ☆、第 章
      沈余尔把空调打到最高,从后厨提过来一个冒着热气的水壶,给许佟澜倒了一杯。
      刚熬好的姜汁可乐,你赶巧了。
      许佟澜刚接过去,窗外装修声电钻声忽然轰鸣起来,沈余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,放下水壶去关窗。
      我听说你们那个学校管得可严,这么晚你怎么溜出来了?
      他背靠窗台抱着手肘,指尖夹着细白的烟,随手拨开打火机,橘黄的小火苗在两人之间微微摇曳。
      许佟澜看了眼他的手,室内禁止吸烟。
      沈余尔闻言啪得一声合上盖子,把烟叼在嘴边,笑道:挺不高兴?
      许佟澜喝了两口,被冰雪冻僵的身子也暖和起来,嗯。
      熟悉的音乐响起,沈余尔扫了眼许佟澜的校服口袋,挑眉道:你这铃声不是时安那歌儿吗?
      许佟澜把手机拿出来直接关了机,丢在桌上。
      沈余尔几乎瞬间就琢磨过来,你俩吵架了?
      许佟澜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酒杯杯沿,嗯
      沈余尔把他手机拿过去开了机,闹矛盾也别关机,这么大的人了,别让别人担心。
      许佟澜没制止他,沈余尔却忽然坐到他旁边,拍了拍他的肩,好不容易把人等回来了,又生什么气呢。
      也不知道是哪个字刺激到了许佟澜,他揉了揉鼻梁,闭上眼,他问我为什么把猫养丢了,为什么他生病的时候没有关心他。
      那为什么呢?沈余尔给他拿过来一个热水袋。
      许佟澜抱着热水袋,失落地摇了摇头,我当时承诺过他一切都会好好的,我没想到做起来这么难。我甚至没有办法坦然地接受他做歌星后和我无可避免的距离,没有办法控制我对他的态度。
      他说了那么多承诺给林时安,暗自发誓要做他最好的后盾和底气,可现在他却茫然了。
      怎么会这样呢?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冒着腾腾热气的杯口。
      自信满满地劝林时安去当歌星的是他,想要给他搭建平台让全世界都看到他的好的人是他,可害怕他的男孩越走越远的人也是他。
      沈余尔看着懊恼而迷惘的少年,无声地叹了口气。
      生活不是那么简单的,可象牙塔里少年人总免不了以为自己无所不能。
      不必承担生活的责任,亦没有感受过命运无常的艰辛。
      因为未经世事带来不可一世的自信,所以才敢去夸下海口,敢去山盟海誓。
      可事实是,十七八岁的少年时光,本身就是最无能为力的。
      没有金钱和时间,尚不能逃过长辈的指责,亦不明白该如何控制情绪,做一个好的爱人。
      萌生于少年时脆弱而不堪一击的感情,只有鲁莽的朝气和一颗真心,好像总是轻而易举就能被来自各反面的压力捏的粉碎。
      徒留多年后一句遗憾的错过。
      所以沈余尔问他:那你想和时安分开吗?
      许佟澜猛地抬头,像是难以置信,又像是陷入了沉思。
      沈余尔没有打扰他,只是支着手,看着他沉默。
      直到许佟澜在长久的犹豫后,坚定地摇了摇头。
      为什么呢?沈余尔喝了一口可乐。
      这个问题好像很难回答,许佟澜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答案,却也似乎很好回答,他轻轻摩挲着腿上有些烫手的热水袋,看着天花板上泛黄的灯。
      我喜欢他。
      所以多难都还是舍不得松手。
      那就把你想的全部都好好说给时安听,别再老一个人扛着,一个人消化不了的事,两个人一起承担就会好很多。
      沈余尔说:相信哥,只要你们彼此喜欢着,再难也能挺过来的。
      他端起可乐和碰了碰许佟澜的杯子,只是对旁人来说,或许大于八分的爱就能跨过恋爱中的挫折终成眷属,对我们这种喜欢同性的人来说呢,又更难一点,可能得要十分的爱才能走到最后,对你和时安这样难的爱情来说,或许要十二分或是更深更深的爱,才不会被生活分开。
      年轻人不要怕难,沈余尔低着头摆了摆双手,只要两个人的爱都比遇上的坎儿更深更坚定,什么都分不开你们。
      沈哥?许佟澜望向忽然红了眼眶的沈余尔。
      小朋友,他呼出一口热气,声音有些发涩,记住了吗?
      许佟澜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有些丧的情绪,沈哥,你没事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