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发花白的老校长被气进了医院,捧在手里的茶洒了一地,躺在救护车上嘴里还在嘟囔着家门不幸,竖子不孝。
      那两位直接开除,全班同学停课处理一个月,翘课逃学的同学悉数记了处分,老张被扣了两个月工资外加今年的奖金。
      没学上的林时安灰溜溜回了家,也是万万没想到,高二上学期了,自己竟然还能放上这么久的假。
      老实说他有点儿后悔,因为这意味着,今年的奖学金是不必肖想了。
      临出校的时候许佟澜把他叫过去,给他装了一书包的卷子,林时安掂了掂,又还给了他。
      或许比起现如今对他太好的许佟澜,他还是更习惯那个没事儿同他拌嘴的人。
      十月刚巧是一年一度的青少年信息学竞赛,来不及纠结太多,林时安干脆一股脑儿把自己扎进了网吧,在一群疯狂敲击键盘的网瘾少年中默默地编程序。
      今年是锦山中学的李教练带队复试,复试的地点位于h市的一所理工类大学,因为路程比较远,学校特意给租了大巴。
      坐了一整天的班车,林时安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,脑子里的while循环和for循环还在打架。
      这次竞赛对林时安来说极为重要,饶是从不怯场考试的人,也熬了个通宵最后抱了抱佛脚。
      他半阖着眼,摇摇晃晃地,下车时差点打了个跌,幸好不知道哪个好心人站在他身后拉了他一把。
      林时安猛地清醒过来正要转过头道声谢,忽然愣了,许佟澜?你怎么在这儿?
      许佟澜一言难尽地看了他半分钟,而后幽幽道:刚在车上,我一直坐在你后座。
      没等哑口无言的林时安反驳,许佟澜先开口道:你是猪吗?睡了一整天。
      咳咳,林时安咽了口唾沫,捏起架势就开始胡说八道:我昨天晚上看了一夜你的数学错题本,你整理得简直太好了,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笔记!
      那是。许佟澜的毛被捋顺了,嘴角又挂起了笑。
      哎,还没问呢,你也来比赛?眼见着许佟澜心情好起来了,林时安又好奇问道。
      锦山中学的名校高升学率不止源于卓越的高考成绩,竞赛加分和保送也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。
      各类竞赛里,最为特殊的当属信息竞赛,需要上机编程,平时不好安排机房的开放时间,因此只能周末集训,然而林时安从没在集训课上见过许佟澜。
      许同澜沉默半晌:教练寒暑假上我家一对一上课。
      哦,林时安吸了一口,这万恶的铜臭味。
      林时安忽然认真地看着许同澜,感慨道:你觉不觉得,我们现在做什么都在一起。
      即是同桌,又是室友,现在还得一块儿参加竞赛。
      不好吗?许佟澜反问。
      挺好的吧。林时安干巴巴道。
      那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,许佟澜似笑非笑:今晚咱俩一间房。
      那挺好,林时安这会儿是发自内心的笑:咱俩都住惯了,生活习惯上好适应。
      眼见着那浅浅的梨涡又旋了出来,许佟澜忽然咯噔了一下。
      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,又想靠近,又害怕靠近。
      找李教练调房间的时候,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脑子有病,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不换了。
      可这会儿见着林时安的笑,却又无端觉得心里被抚平了。
      阴晴不定,这不行,他默默对自己说。
      考试拢共两天,上午上机下午自由活动。李教练自然是不允许学生们到处乱跑,尤其是对林时安耳提面命,毕竟这位前不久才因为翻墙领了个处分。
      至于许佟澜
      李教练坚信,只要管住了林时安,自然就管住了许佟澜,至于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笃定的想法,李教练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茬儿,发觉自己也说不上来。
      他看着两人一边回酒店一边拌嘴的样子,若有所思地给黎女士拨通了电话。
      李老师您好,那边的声音有些疲倦,许佟澜平安到h市了吗?
      是的,您放心。李教练边说边翻着存折,黎丹是他的学生家长里最阔气的一位,这次却少见地没有在许佟澜比赛前给他送礼。
      他瞄了眼自己发圆的肚子,撇撇嘴。
      多谢您了。
      电话的另一头,烫着柔软栗色卷发的女人挂断电话,仰躺在沙发上,身边的男人□□着上身,好整以暇地坐在床上。
      我要走了,黎丹忽然站起身来,披上妥帖挂在衣帽架上的驼色大衣。
      身后的男人跟过来,环住她的腰,走得这么急,你约了谁?
      你不必知道。
      黎丹,那男人握着她的肩让她转过身来,看着他的双眼,需要让你冒上风险的仇恨是没有意义的。
      分明是□□,却因为密不透风的床帘遮掩,而如同黑夜。
      黎丹拨开他的手,不置可否地推开门离开了。
      三十三楼的旋转餐厅,正好能透过偌大的玻璃窗鸟瞰城市的夜景。
      黎丹双手抱肘,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大快朵颐,直到后者终于吃完,拿纸巾擦干净唇边,她才微笑开口:许由,求人该有求人的姿态。
      谁说我要求人了,许由勾起嘴角,黎小姐在我面前坐着,什么吃食都变香了。他略倾身靠近了黎丹些,低声道:儿子被停课了,为了抢我的客户,难得你还没赶回a城,隔着大半个中国见不着儿子,不着急吗?
      黎丹不怎么在意地整理袖口,我问过他了,他说不是什么大事,班里同学违纪罢了。
      哦?西装革履的许由靠在椅背上,略俯视地打量她,他说你就信呐?他嘴角带着几分戏谑的笑:半大不小的孩子了,心里头想法多着呢。
      毕竟许由似笑非笑,那可是我儿子,大骗子生小骗子,天经地义。
      黎丹微蹙眉,不要打佟澜的主意。
      许由不置可否,叹了口气,忽然立起身凑在黎丹耳边,惯有的油滑腔调,你当初要是不把整颗心都扑在儿子身上,我俩也不至于散了。
      你倒打一耙的功夫还真是教人刮目相看。黎丹凉凉道。
      呵,许由盯着她微翘的睫毛,忽然放低了声音,你的资金链,快断了吧。
      袖口忽然被裸色的指甲掐紧,黎丹不动声色地开口,不劳你费心。
      你在说谎,宝贝儿,许由笑起来面容显得格外俊朗,倒不怎么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,每回你说假话,睫毛就忍不出颤。
      他紧紧盯着黎丹的眼睛,像是夜色里眼冒绿光的狼。
      黎丹不动如山地看着他,那眼神无端叫人心里发毛,可许由却像是丝毫接收不到似的。